“戊戌变法”又称“百日维新”，固然只履历了短短的103天便告失败，但它对中国近代历史走向的影响是深远的。

“六正人”者，指维新志士 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六东说念主，戊戌变法失败后为清廷所杀，史称“戊戌六正人”。

戊戌变法约二十年后的1916年， “维新余存”张元济先生追究“当日余侍从数子辇下，几席指摘，旨归一揆”，有感于六正人遗文“散佚于天壤间”，决定勉力搜求六正人遗著，辑印出书，以尽“戋戋后死者之责”。

其间曾多有穷苦，幸得朱祖谋、王乃徵、王式通、李拔可、何天柱等帮衬，终成 《戊戌六正人遗集》六册，于1918年（丁巳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付梓出书。

有鉴于六正人在维新通顺中的独荒谬位和作用，其著作、诗文也在比年的戊戌变法史照拂中成为备受关怀的紧迫文本。为了便利学术照拂，同期匡助读者相等是后生读者更好地了解戊戌变法相干历史， 我馆重新出书《戊戌六正人遗集》。

新版《戊戌六正人遗集》 以1937年6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国难后初版为点校原来，精校整理，并参阅《谭嗣同全集》（中华书局）、《刘光第集》（中华书局）、《涛园集》（福建东说念主民出书社）等已得回定评的整理本，扬长避短。

新版《遗集》 将丁巳版的六册合为一本，将原版的繁体竖排神色改为当代通行的简体横排神色，以浅薄读者阅读。

历史学家汤志钧讲授、杨天石讲授为新版《戊戌六正人遗集》区别撰写了弁言，亦可看成对该书的导读。编排时将 张元济先生1952年创作的《追述戊戌政变杂咏》附于书后，以期读者能对六正人的文章、事功有更为完好的将强。

今天为大家共享六位烈士的六篇诗作，以及汤志钧讲授、杨天石讲授的弁言和张元济先生的文章。

戊戌六正人的六首诗

别意 谭嗣同

志士叹水逝，行子悲风寒。

风寒犹得暖，水逝不复还。

况我别同道，遥遥沉间。

揽祛泣将别，芳草青且歇。

修涂浩淼漫，形分肠断交。

缘何压轻装，鲛绡缝云裳。

缘何壮行色，宝剑丁香结。

缘何表劳想，东海珊瑚枝。

缘何慰深切，勤修惜日短。

坠欢无续时，盛会强相期。

为君歌，为君舞，君第行，毋自苦。

狱中示复生 林旭

青蒲抽陨泣噎知何补，野蛮难酬国士想。

欲为君歌沉草，本初健者莫轻言。

闻倭灭流求杨锐

天书夕下贲鸡林，万里榑桑望德音。

定粤犬牙原有制，赐秦鹑首竟何心。

伟人已渺秋风客，帝子还飞碧海禽。

头白怀王今系虏，咸阳竟日泪沾襟。

朝汉台高北斗殷，谁从槎客问瀛环。

东说念主间志士虬髯去，国际孤臣马角还。

职贡百年通上国，衣冠三代失中山。

申胥徒向秦廷哭，豺狼森严卧九关。

读史 刘光第

寂寂瓶花在案头，废书三叹只增愁。

空将意气争屠狗，岂有功名到沐猴。

运去众材倾大厦，时来一事即千秋。

古怀今抱谁消得？落日窘态傍小楼。

鬼子何敢尔杨深秀

鬼子何敢尔，壮士有如斯。

紫气缠客星，剑在身不死。

冲开一丸泥，倒提三尺水。

看君倭铁刀，正似铅刀耳。

却笑张俭弱，望门便投宿。

马嵬驿康广仁

鼙饱读震天十四载，胭脂埋地一千年。

佛堂灯暗凄秋雨，野驿花明泣暮烟。

皇帝莫将妃子保，好意思东说念主徒令后东说念主怜。

将军仗钺何为尔，锦靿犹烦过客钱。

汤志钧导读 | 新版序一（摘编）

二〇一八年是戊戌年，一百二十年前的1898年6月11日（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光绪皇帝“诏定国是”，晓喻变法，并命各省督抚“于时时所知品学设施、默契时务、不染习尚者，无论官职大小，酌保数员”。6月13日（四月二十五日），徐致靖上奏《谨保维新救时之才请特旨破格委任折》，保举康有为、黄遵宪、谭嗣同、张元济、梁启超五东说念主，称：“查康有为、张元济现供职京曹，梁启超会试留京，可否特旨宣召奏对，若能称旨，然后不次擢用。”当日颁布谕旨：“翰林院侍读徐致靖奏保举默契时务东说念主材一折，工部主事康有为、刑部主事张元济，均著于本月二十八日野心召见。”6月16日（四月二十八日），光绪皇帝召见康有为、张元济、荣禄等东说念主。光绪问张元济：“闻汝设一通艺学堂，有学生多少东说念主，作何作业？”张答曰：“现习英语及数学，均是初步。”光绪赞曰：“酬酢事关紧迫，翻译必须追究。”又问斥地铁路、培养东说念主才等，张逐一趟复：“要开铁路，必须飞速野心东说念主材，洋工程师，断不可靠，不但铁路，即矿山、河渠、船坞、机器厂，在在均关要紧，应责成大学堂负责辅导各项东说念主材。皇上珍摄翻译，尤为扼要之图，如公使、领事均能得东说念主，酬酢必能冷静起色。臣在总署，认为使、领东说念主才，殊为穷乏，亦须早为储备。现仅有同文馆及外省之广方言馆，断不敷用。”早在一百二十年前，张元济就有诸如斯类的灼见真知、建言献计，着实难能贵重。

同庚9月5日，赏杨锐、刘光第、林旭、谭嗣同加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过问新政治宜，成为光绪帝在军机处实行变法的过劲助手。

出东说念主意想的是9月21日慈禧太后片刻发动宫廷政变，重新“训政”，消灭新法，并下令搜捕京城及各地的维新派和帝党东说念主士。28日，谭嗣同、康广仁、刘光第、林旭、杨锐、杨深秀于北京菜市口受难，史称“戊戌六正人”。

10月8日，张元济奉旨“罢免永不叙用”，被动出京赴沪。通艺学堂“无东说念主接手”，他将学堂整个册本、用具及积累余款开列清单，呈请管学大臣孙家鼐将通艺学堂并入京师大学堂。而后张元济入南洋公学办理译书事宜，后接任公学总理。接着加入商务印书馆，后任司理，主执校印《百衲本二十四史》，影印《四部丛刊》等。张元济辑《戊戌六正人遗集》，汇集了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等六东说念主的遗文遗诗，线装六册，商务印书馆于1918年1月出书。张元济在弁言中曰：“故輓近国政漂浮，运会倾圮，六正人者，实世之先觉，而其成仁就义，又六合后世所深哀者。独其文章，乍明乍灭，悠悠者散佚于天壤间，抑不得尽此戋戋后死者之责。循斯以往，将溷于丛残旧文，益不可辑，可胜慨哉！……余幸不死，流放江海，又二十年，始为各位子求遗稿而刊之。存一火聚散，虽复刳肝沥纸，叹息有不行喻者矣。”

戊戌变法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戊戌六正人”是献身于维新通顺的志士，六东说念主在维新通顺中有着独特的孝顺和作用，其著作也备受关怀。闻张元济辑《戊戌六正人遗集》出书一百年后重版，实乃嘉惠士林，功盖大矣。

2018年10月

杨天石导读 | 新版序二（摘编）

张元济裁剪《戊戌六正人遗集》

张元济，字菊生，浙江海盐东说念主。同治六年（1867年）生，进士降生，入翰林院，先后任庶吉士、刑部主事、总理衙门章京等职。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五日（6月13日），徐致靖向光绪帝保荐张元济“熟于治法，堤防学校，就业切实，发愤不辞”。四月二十八日（6月16日）受光绪帝召见，光绪帝所谈，玩忽为：“外祸凭陵，宜筹保御，廷臣唯诺，不达时务（追究西学东说念主太少，言之者三）。旧党拦阻，部议拘执，帖括毋庸，铁路当兴。”张元济则答以“皇受骗今励精图治，死力修订，总但愿国度粗略一天比一天越过”。他劝光绪帝“将强高潮，勿淆异说”。光绪帝听得很欢快。七月二旬日（9月5日），张元济向光绪帝上《形态艰深，变法自立，亟宜痛除本病，统筹全局以救危一火而成盛业折》，建议“设议政局以总变法之事”“融满汉之见”“通凹凸之情”“定用东说念主之格”“善迎接之策”等五条意见。八月初四日（9月19日），张元济向光绪帝上《为新政衙门酌设额缺，亟宜慎选贤能，以理要政而祛积习折》，反对将裁余冗员安排到铁路矿务总局等机构中去。

政变发生，外传将要逮捕张元济，有东说念主建议张师法康、梁出逃，张拒却。他说：“余有母在，此求生害仁之事，余何能为？只须顺受费力。”他悲哀抄家时侵犯母亲，便每天到总理列国是务衙门上班，“早到晚退，俾知余在署中，不错就近缚送，不必到家检查也”。八月二十三日（10月8日），张元济被罢免，永不叙用。而后，张元济便离开北京，南下上海。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任南洋公学译书院院长。二十七年（1901年），任南洋公学代总理。二十八年（1902年）春，老成投入上海商务印书馆，自此草创出一个时期的出书大业。

张元济属于维新通顺中的稳妥派，和康有为的变法想路有所不同，对康有为的喜好自我张扬的特色也有见解，但他仍然高度笃定康有为倡导的维新变法奇迹，诅咒为这一奇迹遗弃的谭嗣同等六位烈士。1916年，张元济回忆当年与“六正人”等在北京气息相投，合谋救国的履历，悲哀文件流失，运转汇聚六位烈士的诗文。1918年是戊戌变法20周年，张元济出书《戊戌六正人遗集》，成为六位英烈诗文的第一部书册。在弁言中，张元济笃定了谭嗣同等东说念主的历史地位，誉为“世之先觉，而其成仁就义，又六合后世所深哀者”。他在阐发裁剪《遗集》的历程与感叹时说：

默念当日，余侍从数子辇下，几席指摘，旨归一揆。其起而惴惴谋国，盖恫于中外古今之故，有不计一己之厉害者，而未必之忧果发于旋踵。余幸不死，流放江海，又二十年，始为各位子求遗稿而刊之。存一火聚散，虽复刳肝沥纸，叹息有不行喻者矣。

字里行间，流清楚对六位英烈的精良敬意和深切诅咒。如今，张元济先生所编《遗集》重版，不仅“六正人”的诗文将恒久传布，他们的精神也将成为宝贵遗产，在中华英才子孙后代的血液中，恒久流淌、遗传。

历史阐扬，反动派的屠刀不错收效于一时，然则，得胜终将属于鞭策历史潮水前进的修订者。

2018年9月

张元济 | 原版序

丙辰，余将谋辑《戊戌六正人遗集》，先后从归安朱古微祖谋、中江王病山乃徵、山阴王书衡式通、闽县李拔可宣龚、南海何澄意天柱得谭复生、林暾谷、杨叔侨〔峤〕、刘培村四参政、杨漪村侍御遗著，独康幼博茂才诗若文未之或见，仅获其《题潘兰史沉寂图绝句》一首。屡求之长素，谓家稿懒散，且无暇最录，以从阙为言。然培村之文，经病山驰书其弟，索久不获。漪村之诗则止于壬午已往，书衡求后集于其嗣子，亦不可得也。

戊戌距今才二十年，政变至烈，六正人之遇难至惨且酷，其震骇宇宙，荡漾幽愤，禁绝以万变，忽忽蹈坎阱，移陵堙谷，以祸当天；匪直前代之钩党株累，邪正消长，以构一姓之覆一火已也！故輓近国政漂浮，运会倾圮，六正人者，实世之先觉，而其成仁就义，又六合后世所深哀者。独其文章，乍明乍灭，悠悠者散佚于天壤间，抑不得尽此戋戋后死者之责，循斯以往，将溷于丛残，旧文益不可辑，可胜慨哉！默念当日，余侍从数子辇下，几席指摘，旨归一揆。其起而惴惴谋国，盖恫于中外古今之故，有不计一己之厉害者，而未必之忧果发于旋踵。余幸不死，流放江海，又二十年，始为各位子求遗稿而刊之。存一火聚散，虽复刳肝沥纸，叹息有不行喻者矣！复生遗著尚有《仁学》一卷，《石菊隐庐笔识》二卷，兹编所录止于诗文。丁巳初夏，海盐张元济谨识。

《戊戌六正人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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